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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假日暖洋洋2&蔓越莓曲麒】折翼战麒返苍穹(上)

发布时间:2023-07-11 09:32:01 来源:哔哩哔哩

“病人亲属,你们考虑清楚了吗,手术是做还是不做?”

病床前,医生和几个护士在等待着握笔迟迟无法签字的程蔓做决定。

侧躺在床上只盖着被子的孔令麒头发半湿,鲜血从变形的腰部染透了下半身,整个人在剧痛中不停地抽搐。


(资料图)

陷入枕头仅露出的小半张脸由于失血变得煞白,但是嘴里依然在低声拒绝。

“不做手术,我不做……”

心如刀绞的她笔尖已经触到了纸上,不料背后的衣服一紧,一股像是从地底下钻出的力量猛地贯穿入身。

血污从他磨破的手指沾到了她的衣角,惊魂未定的她只听见他用尽余力嘶吼了一句。

“别签!别管我了……”

瞬间垂下的胳膊在床边晃荡,险些把伤重的身体拖曳下去。

她赶紧转身托住挂彩的手臂小心搁回,却发现情绪激动再次昏迷的他,早已凝结血垢的腰间,又开始渗出了湿润的迹象。

“孔令麒!”

气若游丝的状态让现场所有人瞬间提心吊胆,绵软发冷的皮肉令她不敢想象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剧情转折。

签名区眨眼间画上了程蔓的大名,医生和护士推着奄奄一息的孔令麒火速冲向了手术室。

瘫坐在门外的程蔓无助地捂着脸痛哭起来,断了线的泪流把手上蹭到眼角的残血洗去,又从指缝之间滤下了淡红的浊液。

多比昨天从孔令麒的手中消失了。

企图更换CEO仍遭失败的天耀果断撤资,偏偏在这节骨眼上,公司有人在某社交软件上刷到了他在酒吧和邹颖聊天的视频,并且作者还专门配上了星座撩妹新式招数的文案。

这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董事会,顿时像往军火库里扔了一枚重磅炸弹一样爆发了。

逮住把柄的杜一鸣煽风点火,三下五除二拟好了免职公告发了出去,东叔屡次劝删无效,也只能拂袖而去。

遭遇当头一棒的孔令麒在办公室沉默了很久。

他否认不了自己当时确实是在撩妹,可那只是疗伤的一次闲谈,况且自己后来又婉拒了,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负面新闻,反而应该属于坐怀不乱的典范。

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了,自己又没有留存完整证据,想要反驳的措辞苍白无力,也无人相信。

惦记着还加有证人的微信,可是发过去的信息迟迟不回。

好不容易收到响应了,却是一个陌生的头像,告诉他这个手机号已经换人了,也不认识之前的机主,帮不上他的忙。

网上搜到爵士乐酒吧的负责人一打听,对方说这个女的都辞职一个月了,而且不是警方的人,没有权利随便调查监控。

抱着收纳箱离开多比的时候,一些员工偷偷躲在暗处观望着,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挽留道别。

尾随的黄毛提出送他回家,他只是摇了摇头。

“我不回家……”

“那你要去哪?我送送你……”

“不用……我现在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,去哪都一样……”

把手里的家什朝后备箱一扔,双眼通红的他一脚跨进驾驶室,车子瞬间喷着尾气消失在了远方。

得知消息的程蔓连续呼叫了几页未接通状态,定位也查找失败,转而联系了杜一鸣,质问他为何带头草率行事。

“程小姐,孔令麒已经亲口承认了他确实有在和那位女子存在亲密接触。先不说他的目的是什么,就视频里双方这距离、这眼神,你说像是没事的样子吗?”

“就算不是,明知自己承诺过为事业戒色签有协议的前提下,还去酒吧找陪聊喝酒,本身就有问题;加上现在多比毫无进展的局面,他既找不到续资的金主,又不肯接受股权架构优化的改变。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领导者,留他何用?”

“他跟那个女的就只是聊天而已,后面他就因为和外面人的一些小事争吵离开酒吧被我碰到了,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越轨举动!”

“程小姐,要搁当时你这么说,我还可以认同。但现在你俩已经是恋人关系,这会不会有包庇隐瞒的成分啊?”

“他没给你们看后续的视频吗?那个叫邹颖的女生后面加了他微信,把后来的过程发过来了……”

“看了,但这并不代表前面他就没做过别的啊?”

“他加了那个女的微信,只是为了要自己断片以后的记录,你们有看见他私下和这个女的有什么不当联络吗?”

“这个就不清楚了,聊天记录也可以手动清除啊……再说了,人家现在不用以前的微信,换一个继续也不是不行……”

“杜一鸣,孔令麒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是吗?当初吃到了他在多比给的好处,如今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砸人饭碗?”

“抱歉程小姐,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你说的,现在多比有他在,就没有扭亏为盈的可能。你自己也分析过,他接受运营的股权结构只有模型上的利润,实际操作起来发展非常缓慢。想让多比起死回生的最好办法,就是他必须得走。”

“作为投资人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,走不下去的项目不是企业换血,就是资方改道。你是他女朋友,护犊心切可以理解,但资本的世界不会讲任何情面。”

“事已至此,他自己在多比的那份持股至少还可以套现,已经算是保住老底了。你还是尽快去找到他问清楚还有没有自证清白的可能,拖太久也有造假洗白的嫌疑……”

她气愤地挂断了电话,这个杜一鸣才多久不见,谁给他支棱起来一手遮天的勇气了?

当务之急,还是要找到邹颖和那家酒吧的录像,为孔令麒摘去负面的帽子。

她马上在同学群里发了信息,请求他们帮忙寻人和调用相关场所监控。

忙忙碌碌到了天黑,孔令麒依然下落不明。

多比的员工看见闯进来的程蔓,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东躲西藏,被她逮住的倒霉蛋也只是闪烁其词。

“程总,我们不是不替孔总说话,实在是没办法,这铁证如山……”

“啥就铁证如山了?这种断章取义的伎俩你们也信?孔总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只会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?”

兜了一圈下来,这一窝的缩头乌龟也令她彻底寒了心。

站在空荡荡的CEO办公室里,摸着擦得一尘不染的桌椅,看着台历上还留有他圈起备注的日程信息,依然失联的屏幕铺满了单方的联系痕迹,眼眶泛红的她坐在沙发上失去了寻觅的动力。

畏畏缩缩的黄毛端了杯咖啡进来。

“别太担心了,我已经委托在上海的熟人帮忙留意,务必要找到麒哥……”

她突然想起了什么,一把抓住黄毛追问。

“他母亲安葬的地方在哪?”

吓了一跳的黄毛才刚吞吞吐吐地说完地名,她下一秒便踏着风火轮疾驰离去。

“你俩真是一对啊,连离开都一个风格……”

捧起还冒热气的咖啡抿了一小口,眉头紧锁的黄毛也独自坐了下来。

“麒哥,我没在你身边那两天,你到底又干啥子了,事情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……”

接近下班的墓园门口,登记好信息的程蔓急匆匆跑进甬道,高跟鞋在空旷的林间敲击出了短促的鼓点,打破了周围一贯的宁静。

碑面上有些生分的照片,看见底部落款的“爱子 孔令麒立”让她略为心安,可是这里并没有他的身影。

抹着脸上汗水的她缓缓蹲下,望着面前笑意恬静的女人,犹豫再三的她还是谨慎地开了口。

“阿姨您好,很抱歉突然来打扰您……”

“现在是有一个突发情况,孔令麒因为公司的一些事受了刺激,跑出去很久联系不上了。他有没有到这来找过您啊?”

山风阵阵吹拂起来,树叶摇动起了沙沙的声响。

她下意识抬起头左顾右盼了好一会,附近除了自己空无一人。

这是暗示来了,还是没有呢?

刚刚低下头的她,目光突然被地面的一小团深色吸引住了。

和灰色的石板路相比,这团深色有点奇怪,像是外来的污渍,又像是自带的花斑。

壮起胆子用指头轻轻一点,竟然化开了些许。

待到看清真实的色泽,霎时又将她惊出一身冷汗。

这是……还没干透的血滴!

“孔令麒!孔令麒……”

她呼喊的破音在园里格外震耳,管理人员马不停蹄赶来制止。

“下午这里是不是来过一个年轻人?”

“不知道,我刚刚才换班的……”

她马上回到值班室去翻阅来访记录,半小时前唯一一条熟悉的潦草字体,那个笔画开始僵硬的签名已经不言而喻。

望着再次寂静下来的碑林,她心里五味杂陈,下一站又该去哪里捕捉他的踪迹呢?

某殡仪馆门口,灵车旁边的阶梯上坐着两个黑影,一高一低的萤火在闪烁不定。

旁边一个闷声闷气的中年嗓音响了起来。

“小孔啊,现在馆里可没有空缺,怕是没法照顾你咯……”

“没事,就这地能让我感觉到故人还在,只要不嫌我打扰到你们工作就好……”

“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,你还会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叙旧……”

“应该的。我妈走时多亏有您帮忙料理后事,又给过我进门吃饭的机会,回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……”

一双似老树皮的手掌在他肩上轻轻拍着。

“不管怎么说,你不嫌弃这就足够了……”

夹着半长的纸烟送入嘴里,额上的创可贴在白皙的皮肤上相当刺眼。

缓缓吐出迷雾的他呆滞地盯着路边昏暗的灯光,红肿的眼中只有无神的绝望。

“要不要去里面坐会?这夜里温差还挺大的……”

“不用了,和这位老伙计在一块,我心里踏实……”

“那行,你注意安全,有事进来找我,热水干粮管够……”

“不麻烦了。您留把车钥匙给我就行,撑不住我就在那睡会……”

“还是那会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小子……成,别胡来啊……”

钥匙跟烟盒塞到了他手中,中年男人伸着懒腰慢悠悠地走进了门内。

一支烟燃尽后,掐灭火种的他疲惫地靠在车轮旁,闭眼又衔上了新的接力棒,凭感觉准确地盲点出了红光,抱着浮起鸡皮疙瘩的双臂继续自焚残魂。

这是他目前认为能让自己真正卸下包袱的避风港,也是不会担心遭受排挤暗算的收容所。

在这里,他不用去讨好任何投资方,日复一日做牛做马审查项目,只为给他们嗅到哪怕一丁点肉味,才愿意饿狼般一拥而上。

他没有脸去面对程蔓,那个她看中的“永不言败、勇往直前的刺头”终究不属于他的人设。

归根结底,杜一鸣就没看好他能带领多比实现预估价值的那一天。

从暗地泄露他吹牛搞定程蔓的视频开始,到后来忌惮孔庆杉的威慑,说白了就是个见风使舵的阴险小人。

投资者见财起意可以理解,可这副欺软怕硬的嘴脸,着实令人不齿。

原本以为,多比主营为用户带来美好家庭的美好时光,能让自己弥补上童年缺失的幸福。

然而今天公司自上而下的反差态度,把他已是海绵的内心扎得越发千疮百孔。

茫茫黑夜里,居然是最冷清的殡仪馆令他觉察到世间难得的人情味,可真是莫大的讽刺了。

风开始大了,烟头在唇边忽明忽暗,缭绕的白浊不断扑面而来,熏得眼角泪花直淌,他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。

舌尖略微一顶,仅剩的过滤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弹跳在地上溅射起几粒赤星。

笨拙地挨着车身爬起来,鞋跟碾灭最后的热源,还算熟练地打开了灵车的后舱,简单整理了一下内置备用的架床躺了下去。

很新鲜啊,自己还从来没有呆过车里另一边的这方天地呢。

话又说回来了,正常人谁闲着没事在这睡……

枕着脑后扫视舱顶的消毒灯,悄悄动了一下空调控制器,周围的空气慢慢热乎了起来。

真是稀奇了,灵车里居然需要开暖风!

随手掩上了敞开的门扇,卧下静静听着自己舒缓许多的心跳,折腾得头晕目眩的他合眼渐渐进入了梦乡。

充斥着经久不散咖啡味的车里,快喝吐的程蔓只能把这赖以提神的毒药勉强舔上一抹,趁着头脑清醒了片刻,又挣扎着往前开上一段路。

电量又即将耗尽的手机,显示已是子夜时分。

她也要崩溃了,这是继与田爽沟通教育失败之后的又一次严重受挫。

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,明明事业被判死刑的是他啊……

俩人尚未结成眷属,她却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值得关心的人,甚至觉得他就活在同一副躯壳里,他一笑会给她条件反射地感染开心,他黯然伤神时,她会毫不犹豫地共情相助。

这一天堪称认识他以后最黑暗的世界末日,想起还在民宿时黄毛担心自己在事业上坑他会承受不住的忠告,这棵在风雨飘摇的恶劣环境里摧残成长的小草还能坚持多久,谁也说不准。

他以前和近期常去的地儿都找遍了,还有哪里可能是遗漏的方向?

怕他真的想不开,她在黑漆漆的外滩边始终不敢远离。

一个关键词只在一瞬间,倏然闪进了她思考过度的脑海里。

手忙脚乱地百度出上海所有的殡仪馆联系方式,她揉揉不停打架的眼皮,开始了新一轮的地毯式拨号轰炸。

“小孔,小孔,醒醒……”

睡得正香的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,费了很大劲才睁开眼睛。

重新打开的舱门外,偷偷打了个哈欠的老馆长身边,立着那个熟悉得无法直视的她。

由于逆光,奔波了一天的程蔓蓬头散发、神情憔悴,乍一看还以为是厉鬼前来索命了。

但此时的他,面对万能的她找上门来也丝毫不意外,只是原地翻了个身,打算接着睡。

“小孔,别赖床了,跟你媳妇回家……”

“叔,我还没结婚的……”

“迟早的事。你不是一直都在夸自己终于找到了好归宿吗……”

“人家找了你一天,别耍小孩脾气了,赶紧下来,这车不合适过夜的,回头病了更麻烦……”

他磨磨蹭蹭地坐起来穿衣服,老馆长悄悄将程蔓拉到了一边。

“小孔今天受刺激不轻,天快黑时过来找我一直聊到了深夜……”

“这孩子命苦,干活总是很卖力,但又享受不到该有的回报。回去以后尽量让他静下来,他好面子,不想说的就先不问了……”

看着老馆长慈祥的眼神,她内心不禁涌起了一阵暖流。

“谢谢您关心,我会好好照顾他的……”

他猫着腰钻了下来,她赶紧去扶住。

“回去吧,都凌晨了。好好睡一觉静一静,事情会解决的……”

她回头向离开的老馆长挥手告别,转身想带他走,他却像脚下生根一样纹丝不动。

“怎么了,是太累了吗?”

“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,我是真的很担心你……”

他不答话,反倒在门口的台阶上又坐了下来。

她没办法,只好也挨着他暂时歇住。

从兜里又摸出了香烟叼上,自顾自点燃吸了起来。

目瞪口呆的她很想阻止,话到嘴边还是活生生咽回去了,眯起眼睛屏息忍受着烟熏面孔的煎熬。

他旁若无人地一口口啃着这减压食粮,目光始终没有移到她的方向。

才几个小时没见,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。

面色灰暗,嘴唇苍白,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一片胡茬视觉冲击感强烈,和之前那个活力十足的弟弟完全不是一个模子刻的人,说是老馆长的同辈一点也不夸张。

尝试握住了拿着烟盒火机冰凉的手,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。

“我去找过杜一鸣他们了,也叫哈尔滨的同学帮忙去打听那个邹颖的最新消息,会把你的名誉和职务挽回的……”

又是一团浓重的瘴气拂过鼻尖,身边仿佛放了一台只会简单点火喷烟的机器。

“额头上的伤……是去看你妈妈碰到的吗?”

弹了弹积聚的长灰,他照旧沉默。

“咱们回家休息吧,好吗?”

麻木的眼皮颤了一下,一声撕裂真空的钝响中似乎还夹杂着滴血的回音。

“一个走到哪都被否定贬低当球踢的流浪汉,配谈家吗?”

从他蠕动的嘴角缝隙和鼻中汹涌榨出的滚滚乌云,似盘旋在无人高原上空的秃鹫,把他原本灵动的眉眼环绕上了一层压抑的屏障。

她对吸烟酗酒的男人历来没有任何好感,可是现在近距离看着这个坠入深渊的失魂者,宛如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那晚遭遇背叛痛心的独醉人。

“抽完这一支,送你回去睡会……”

他不置可否地就地一倒,直接躺在台阶上仰面朝天接着扮演起了烟囱。

怕他硌到腰不自知,她赶紧伸手到悬在阶梯边缘的椎骨附近摸了摸,确定没有撞到才稍微放下心。

随手将提包垫在他脑后,轻轻加固了略翘起来的创可贴。

鼻息吹散了洒在脸上的余烬,死气沉沉的眸中盛满了年少堕落时期破罐破摔的叛逆准则。

曾经饭桌上一怒之下迸裂开来的杯子和竭力克制自己的他,比起现在彻底躺平的状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。

为了创建多比,他戒烟戒色,三年没去夜店,只为证明自己不是一个靠父母行走江湖的废物子弟。

如今所有心血倾注沟渠,那些亲自调查过的数据再次跳出来警告自己,跨越噩梦和现实之间的界限,有时真的只需一步之遥。

抱膝守在颓废停摆的他身边,她第一次不敢明确指责自暴自弃的消极无用。

他会在自己试图与女儿示好却遭否决的爆炸时刻买来冰淇淋降火,故意输掉比赛只为给她找回成就感。

可是到了她该安慰的时候,仅能想到的寥寥数语,甚至不及尼古丁数分之一的止痛效果。

有那么一瞬间,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位守墓者,蹲坐在燃起缕缕残迹的坟茔前,除了徒劳哀叹魂灵的不幸,别的什么也改变不了。

随着时间流逝,缭绕的轻烟逐渐变弱,气味也慢慢淡去。

短到末端的焦黄被她谨慎取下,扫除沾满半个身子的尘屑。

发现他又开始往口袋里摸索,不由分说地按住了手腕。

“别抽那么多了……”

使出吃奶的劲才将他扶坐起来,顺着僵硬的腰背,凑到耳畔细语劝说。

“算我求你了,先回我那去,我陪你放假两天换换心情好不好?”

他喉咙动了动,终于转过脸来看着她。

空洞的双眼令她毛骨悚然,但仍强作镇定地征求他的意见。

架着他拼命站起来,身形和体重的差距险些带倒困意浓重的她。

浑身浓郁的刺鼻烟味,让她感觉自己貌似真的是从战场上扒拉出来了一具行尸走肉,挑着生气全无的骸骨走在入土的路上。

好不容易回到了路边,把他推进副驾驶上瘫好,她也差点累岔了气。

阴风阵阵的天空居然隐隐响起了闷雷,久未见雨的魔都也要迎来春天的第一场号哭了。

踌躇半天还是尝试找了个代驾,难得这个点还有人接单,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匆匆赶来。

靠在后座的她马上就要合眼了,瞅了一下前方毫无波澜的烟鬼,揉揉太阳穴勉强挤出来一句话。

“走吧……”

精疲力尽的她很快睡过去了,等到被小伙子唤醒时,发现副驾驶上已经人去椅空,连烟味都闻不到半点。

“前面坐在这里的那人呢?”

“他在起步经过的第二个路口就下车了。”

“下车了?!去哪了?”

“不知道,他在我等第一个红绿灯时给我看了一下手机,上面的文字说让我在第二个路口放他下去……”

“还让留了窗口一条缝散掉烟味,怕打扰到你睡觉,他关门都是轻的……”

她霎时真想爆粗口,这才刚找到多久,怎么一没看住又给跑了!

“他还和你说什么了?”

“没了,就这些……车费他都提前结了……”

她还想问点什么,觉察到天气已经不容乐观的小伙子立马告辞。

短短五分钟不到,一道闪电照亮了沉沉夜空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倾泻而下。

呆呆站在楼前的她攥着联络无望的手机,全身宛如被眼前瓢泼大雨浇透般凉至心底。

那晚从铁锅炖负气离开的他,再见面就变成了惹是生非的“精神病”;如今头脑严重受创,又会沦落到哪种无法想象的悲惨世界呢?

今早凌晨的天分外黝黑,由于骤雨,路上更是冲刷得一片狼藉。

双手插兜的他徘徊在街道上,如同丧尸一样迈着灌铅的步伐,漫无目的地在风雨中摇晃前进。

不翼而飞的创可贴下面露出泛着淤青的血痕,嘴上卡着的烟早已淋湿打卷,原本宽松飞扬的大衣把身子捆出了裹尸布的既视感。

每踏出几乎贴地的一脚,积水便从磨盘一样的鞋里淋漓外渗,溅起的泥浆不断沾到裤腿上。

孤独靠在人行道信号灯下喘气的他,仰面让密集的雨帘尽情稀释着脸上温度全无的泪。

无论如何,今天晦气过重的自己绝不允许再为她带去灾星的预兆。

前面在车上,他已经给都灵商贸时期的往来供货伙伴分别发去了邮件,要求现阶段延续到多比业务的相关负责人暂停合作。

存在动摇意向或即将签约到期的,一律按照程序解除合同;无法在规定时间内现场解约的,默认协议超时直接自动中止商业关系。

这是最初预留着风险很大的杀手锏,如今必须开箱启用。

痛下决心要与多比共存亡的他,头一次为了自己的利益跟投资方撕破脸皮。

不是不把他当回事吗?那就干脆互相伤害吧。

剩下的一些工作,他也交给东叔和黄毛了,并一字一句地强调别留情面,如果多比真的没了,就算是把自己论斤两卖,也不会让他们的股份吃亏。

抱臂交叉在胸前的他,铁板一块的面孔居然浮现起了一丝不屑的冷笑。

但是内心最柔软的一处,仍然惦记着那个被自己狠拒在外的她。

程蔓,对不起了,我可能还是得让你失望,做不到陪你厮守终身……

就我这样的人,你确实是眼瞎了也看不上,但还是很感谢你为我和多比付出的一切……

如果可以的话,我还是想请你给我一个结伴滑雪的机会……

体内彻骨的寒冷冻得他瑟瑟发抖,瀑布一样的水流沿着后颈和脊梁持续聚集在腰间,侵蚀着身上最为脆弱的短板部位,一阵阵隐痛像吸入体内的烟藤般缠绕在筋骨中。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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